白话文资治通鉴——周记

松子喜欢投环送抱

三十四年(戊子,公元前213年)

1秦朝廷将徇私枉法、知人有罪却释放出狱、无罪却下狱的司法官吏处罚流放去修筑长城,或到南越地区守边。

丞相李斯上书说:“过去诸侯国纷争,以高官厚禄招徕游说之士。现在天下已定,法令统一出自朝廷,百姓理家就要致力于耕田做工,士人就要学习法令规章。但今日的儒生却不学习现代事务而效法古代,借此非议朝廷,蛊惑、扰乱民众,在一起非难指责现行制度,并以此教导百姓;闻听命令颁下,就分别根据自己的学说、主张妄加评议,入朝时口是心非,出朝后便街谈巷议,夸饰君主以提高自己的声望,标新立异以显示自己的高明,煽动、引导一些人诽谤国家法令。这种情况如不禁止,就势必造成君主的权势从上面下降,私帮私党就会在下面形成。禁止这些才有利于国家!我建议史官将除秦国史记之外的所有史书全部烧毁;除博士官按职责收藏书外,天下凡有私藏《诗》、《书》、诸子百家著作的人,一-律将所藏交到郡守、郡尉处,一并焚毁;有敢于相对谈论《诗》《书》的弃市;借古非今的诛杀全族;官吏发现这种事情而不举报的与以上人同罪;此令颁布三十天后仍不将私藏书籍烧毁的,脸上刺字,罚为城旦，去修长城。不予焚烧的,是医药、占卜、种植的书。如果想要学习法令,应以官吏为师。”始皇下制说:“可以。”（焚书）

魏地人陈馀对孔子的八世孙孔鲋说:“秦朝廷将要毁灭掉前代君王的书籍,而你正是书籍的拥有人,太危险了!”孔鲋说:“我所治的是一些看来无用的学问，了解我的只有朋友。秦朝廷并不是我的朋友,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呀!我将把书籍收藏好,等待有人征求，一一旦来征求，,我就不会有什么灾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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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始皇帝派蒙恬负责开通大道,从九原直到云阳，挖掘大山，填塞峡谷,长达一千八百里,几年没有完工。

2始皇认为都城咸阳的人口过多,而先代君王营造的宫廷又嫌小,便命人在渭南上林苑中建筑宫殿,先修前殿阿房宫,长宽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面可坐一万人，下面则能竖立五丈高的旗帜，周围架木为阁道驰行车马,从前殿下直达南山,在南山的顶峰建高台楼观作为标志。又筑造天桥,从阿房渡过渭水,与咸阳城相接,以此象征天上的北极星、阁道星横越银河抵达营室星。征发受刑后形体残缺的隐官工及罚服劳役的刑徒七十万人,分别修筑阿房宫或建造骊山始皇帝陵墓。并凿掘用作套棺的北山的石料,采伐蜀、荆两地的木材,全都运到。在关中兴建宫殿计有三百座,关外.营造宫殿四百多座。于是在东海边的朐县界内刻立巨石,作为秦王朝的东大门。又将三万家迁移到骊邑,五万家迁移到云阳,均免除十年的赋税徭役。

3卢生劝说始皇帝道:“有一种方法,这就是皇帝不时地暗中秘密出行,借此躲避恶鬼。而避开了恶鬼,神仙真人便会来到。希望您所居住的宫室不要让别人知道,然后不死之药大概便可以得.到!”始皇说:“我敬慕真人!”于是自称“真人”,不再称“朕”。并下令咸阳城周围二百里内的二百七十处宫殿楼台,都用天桥、甬道相连.接,帷帐、钟鼓及美女充斥其间，各自按所安排的地方进行登记,不许迁移。始皇巡行到某处居住下来,有敢于透露出他的地点的,即获罪处死。始皇帝曾前往梁山宫,从山上望见丞相的车驾及随行车马非常多,很不高兴。宦官近臣中有人将这事告诉了丞相,丞相随即减少了他的车马。始皇愤怒地说:“这-一定是宫中人泄露了我的话!”于是审问随从人员,但是没有人承认。始皇就下令捉拿当时在场的人,全部杀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始皇到了什么地方。群臣接受皇帝命令和裁决,全都在咸阳宫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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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生、卢生一道讥讽、评议始皇帝,并因此逃亡而去。始皇闻讯勃然大怒,说:“卢生等人,我尊敬他们,并重重地赏赐他们,现在竟然敢诽谤我!这些人在咸阳的,我曾派人去察问过,其中有的人妖言惑众!”于是令御史审问所有的儒生。儒生们彼此告发,始皇帝就亲自判处违法犯禁的人四百六十余名,把他们全部在咸阳活埋了。还向全国宣扬，以惩戒后人。同时谪罚更多的人流放到边地戍守。始皇的长子扶苏为此劝谏道:“那些儒生们全诵读并效法孔子的言论。而今您全部用重法惩处他们,我担心天下会不安定。”始皇大为恼火,派扶苏北赴上郡去监督蒙恬的军队。（坑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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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年(庚寅,公元前211年)

1有陨石坠落在东郡。有人于石上刻字说:“始皇帝死而土地分。”始皇于是派御史逐个查问当地的人,但是没人承认此事是自己干的。始皇便下令将居住在陨石附近的人全部处死,并焚化了那块石头。

2秦朝廷迁移三万户到北河以北、榆中一带,授给他们爵位一级。（这里的举措是反制这个陨石谶言，是听术士的话干的。详情可以看王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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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年(辛卯,公元前210年)

1冬季,十月,癸丑(疑误),始皇帝出游，左丞相李斯陪同前往,右丞相冯去疾留守咸阳。始皇有二十多个儿子,小儿子胡亥最受宠爱,他要求随同出游,始皇准许。

十一月,始皇帝-行到达云梦,向着九疑山遥祭葬在那里的舜帝。然后乘船顺长江而下,观览籍柯,渡经海渚,过丹阳,抵钱唐,到达浙江边。因江水波涛汹涌,便向西行驶一百二十 里,从两岸之间的狭窄处渡江。始皇登上会稽山,祭祀禹帝,遥望南海,刻立巨石歌功颂德。然后起驾返回,归途中经过吴地,从江乘渡过长江,沿海北上,抵达琅邪、之罘。始皇看见大鱼,即发箭将鱼射杀。接着又沿海西行,到了平原津后便病倒了。.

始皇帝很厌恶谈论“死”,因此群臣中没有人敢于提关于死的事。待到他病势更加沉重时,才命中车府令、兼掌符玺事务的赵高写诏书给长子扶苏说:“办理丧事,灵柩到威阳后安葬。”诏书已封好,但却搁置在赵高处,没有交给使者送出。秋季,七月,丙寅(二十日),始皇在沙丘宫平台驾崩。丞相李斯因皇帝在都城外病逝,唯恐各位皇子及天下发生什么变故，于是就秘不发丧,将棺材放在有窗和帷帐、能调节冷暖的韫凉车中，由始皇生前最宠信的宦官在车右陪乘。所到一地，上呈餐饭、百官奏报事务与过去一样,宦官就在车中批准奏事。只有胡亥、赵高及受宠幸的宦官五六个人知道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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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始皇帝尊重宠爱蒙氏兄弟,颇信任他们。蒙恬在外担任大将,蒙毅通常在朝中参与商议国事,号称忠信,即便是那些高级将领或丞相，也没有敢与他们一争高低的。赵高一生下来就被阉割了。始皇听说他办事能力很强,且通晓刑法,便提拔他担任了中车府令,并让他教小儿子胡亥学习审理判决讼狱。胡亥非常宠爱他。赵高曾经犯罪,始皇派蒙毅惩治他。蒙毅认为赵高依法应被处死，但始皇因赵高办事灵敏而赦免了他,并恢复了他的官职。赵高既然素来得到胡亥的宠幸,又怨恨蒙氏兄弟,便劝说胡亥,让他诈称始皇遗诏杀掉扶苏而立胡亥为太子。胡亥同意了赵高的计策。赵高又说:“如果不与丞相合谋,恐怕这件事不能成功。”随即会见丞相李斯,说:“皇上赐给扶苏的诏书及符玺都在胡亥那里。定立太子之事,只由你我之口决定而已。这件事将怎么办呢?”李斯说:“怎么能够说这种亡国的话呀!此事不是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人所应当议论的啊!”赵高道:“您的才能、谋略功勋、人缘以及扶苏的信任,这五点全部拿来与蒙恬相比,哪一点比得上他呢?”李斯回答:“都比不上他。”赵高说:“既然如此,那么只要扶苏即位,就必定任用蒙恬为丞相,您最终不能怀揣通侯之印返归故乡的结局是显而易见的了!而胡亥仁慈忠厚,是可以当皇位继承人的。希望您慎重地考虑.一下,作出决定!”丞相李斯听后认为赵高说的有理,便与他共同谋划,诈称接受了始皇的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又另写了一份诏书给扶苏,指斥他不能开辟疆土、创立功业,却使士卒大量伤亡,并且数次上书,直言诽谤父皇，日夜地抱怨不能获准解除监军职务,返归咸阳当太子;而将军蒙恬不纠正扶苏的过失,并参与、了解扶苏的图谋。因此令他们自杀,将兵权移交给副将王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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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打开诏书,哭泣着进入内室,打算自杀。蒙恬说:“陛下在外地,并未确立谁是太子。他派我率领三十万军队镇守边陲,令您.担任监军,这乃是天下的重任啊。现在仅仅一个使者前来,我们就自杀,又怎么能知道其中不是有诈!让我们再奏请证实一下,然后去死也不晚呀。”使者多次催促他们自行了断，扶苏于是对蒙恬说:“父亲赐儿子死,还再请示什么呢!”随即自杀。蒙恬不肯死,使者便将他交给官吏,囚禁在阳周;改置李斯的舍人担任护军,然后回报李斯、赵高。胡亥这时已听说扶苏死了,便想释放蒙恬。恰逢蒙毅代替始皇外出祭祷山川神灵后返回,赵高即对胡亥说:“始皇帝想要举贤能而立你为太子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是蒙毅规劝他,认为不可如此。不如把蒙毅杀掉!”于是逮捕了蒙毅,将他囚禁到代郡。皇室车队于是从井陉抵达九原。当时正值酷暑,装载始皇遗体的韫凉车散发出恶臭,胡亥等便指示随从官员在车上装载一石鲍鱼,借鱼的臭味混淆腐尸的气味。从直道抵达咸阳后,发布治丧的公告。太子胡亥继承了皇位。

九月,将始皇安葬在骊山,把铜熔化后灌入,堵塞住地下深处的水。又运来各种奇珍异宝,藏满墓穴。还下令工匠制作带有机关的弓驽,遇到穿入靠近墓穴的人,即自动射杀。用水银做成百川、江河、大海，以机械灌注输送。墓穴顶部布有天文图象,底部设置地理模型。后宫嫔妃凡未生子女的,令她们全部陪葬。下葬以后,有人说工匠们制造隐藏的机械装置,知道其中的全部秘密,如果再作第二重机关，就会将其中的秘密泄露出去。于是待送终的大事完毕后，那些工匠即被尽数封闭在墓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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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皇帝胡亥想要杀掉蒙恬兄弟二人，他哥哥的儿子子婴规劝说:“赵王赵迁杀李牧而用颜聚,齐王田建杀他前代的忠臣而用后胜,最终都亡了国。蒙恬兄弟是秦国的重臣、谋士,陛下却打算一下子就把他们抛弃、除掉。诛杀忠臣而扶植节操品行不端的人,是在内失去群臣的信任,在外使将士们意志离散啊!”但是二世不听从劝告,于是杀掉了蒙毅,并要杀内史蒙恬。蒙恬说:“我们蒙家自我的先人直至子孙，在秦国建立功业和忠信已经三代了。如今我领兵三十多万，身体虽然被囚禁,但我的势力仍然足以进行反叛。可是我知道自己必定得死却还是要奉守节义，是因为我不敢辱没祖先的教海,不忘先帝的大恩大德啊!”于是即吞服毒药自杀身亡。

扬雄《法言》日:有人问:“蒙恬赤胆忠心却被杀掉了,忠诚还有什么用呢?”回答说:‘开山填谷修筑长城,西起临洮,东接辽水,威力不足而造成的尸体却有余,蒙恬的这种忠诚是不足以辅助君王的。”

臣司马光日:秦始皇正茶毒天下时,蒙恬甘受他的驱使，蒙恬的不仁义是可知的了。但是蒙恬明白为人臣子所应守的道义,虽然没有罪而被处死,仍能够宁死忠贞不渝,不生二心，这也是值得称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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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皇帝元年(壬辰,公元前209年)

1冬季,十月,戊寅(初十),实行大赦。

2春季,二世向东出巡郡县,李斯随从。到达碣石后,又沿海南下至会稽。途中,二世将始皇帝过去所立的刻石全部加刻上了字，并在旁边刻上随从大臣的名字,以此彰明先帝的丰功盛德,然后返

夏季,四月,二世抵达咸阳,对赵高说:“人生在世,就犹如驰骋六匹骏马飞奔过缝隙-般的短促。我既已经统治天下,就想要尽享我的耳目所喜闻乐见的全部东西,享尽我心意中所喜欢的任何事物，直到我的寿命终结,你认为这行吗?”赵高说:“这是贤能的君主能做而昏庸暴乱的君王不能做的事情。尽管如此,还有不可做的地方，请让我来陈述一下:沙丘夺权之谋,诸位公子和大臣都有所怀疑。而各位公子都是您的哥哥,大臣又都是先帝所安置的。如今陛下刚刚即位,他们心里都正怏怏不服,恐怕会发生事变。我战战粟栗，生怕不得好死,陛下又怎么能够这样享乐呀!”二世道:‘那该怎么办呢?”赵高说:“陛下应实行严厉的法律、残酷的刑罚,使有罪的人株连他人,这样可将大臣及皇族杀灭干净,然后收罗提拔遗民，使贫穷的富裕起来,卑贱的高贵起来,并把先帝过去任用的臣僚全都清除出去,改用陛下的亲信。这样--来，他们就会暗中感念恩德而依附陛下;祸害被除掉,奸谋遭堵塞,群臣没有不蒙受您的雨露润泽、大恩厚德的。如此，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纵情享乐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计策了!”二世认为赵高说得有理,于是便修订法律,务求更加严厉苛刻，凡大臣、各位公子犯了罪,总是交给赵高审讯惩处。就这样,有十二位皇子在威阳街市上被斩首示众,十位公主在杜县被分裂肢体而死,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受牵连被逮捕的人不可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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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单单搁置到最后才议定罪过。二世派使臣去斥令将闾说:“你不守臣子的本分,罪该处死!由行刑官执法吧!”将闾说:“在宫廷的礼仪中,我未曾敢不听从司仪人员的指挥;在朝廷的位次上,我未曾敢违背札节;受皇上的命令应答,我未曾敢言辞失当说过什么错话,这怎么叫作不守臣子的本分?希望听你们说说我的罪过然后再去死!”使臣说:‘我不与你作什么商量,只奉诏书行事!”将阊于是便仰天大呼三声“天”,说:“我没有罪!”兄弟三人都痛哭流涕,随即拔剑自杀。皇室均为此震惊恐惧.公子高打算逃亡,但又害怕家族的人被逮捕处死,因此.上书说:“先帝在世时,我入宫便赐给我饮食,外出便賜我坐他的车,先帝内府的衣服,我得到赏赐,官中马厩里的宝马,我也得到赏赐。我本应跟随先帝去死,却没能这样做。似此作为儿子便是不孝,作为臣子便是不忠。不孝不忠的人是没有资格生存在世上的。因此我请求随同先帝去死，愿葬在骊山脚下。希望陛下垂怜。”书上给了二世，二世高兴异常,召见赵高,给他看公子高的上书,说:“这可以算是急迫无奈了吧?”赵高道:“作为臣子担心死亡还来不及呢，哪里能有空闲图谋造反呀!”二世批准了公子高的上书,并赐给他十万钱作为安葬费。

二世下令重新营修阿房宫,又尽行征调五万名身强力壮的人去咸阳驻防守卫,让他们教习射御。这批人和狗马禽兽要消耗很多的粮食,估计会供不应求,二世便下令到郡县中调拨,转运输送豆类、谷物、饲草、禾秆到都城,规定运输人员都自带口粮。咸阳城三百里之内不准食用这批谷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