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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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问你，只要有正当的理由，你就能够接受杀人吗？」少女一句接着一句说：「比方说，为了阻止我妈妈和姊姊吵架，却被她们用菜刀剌伤，害我再也没办法弹曾经当成人生意义的钢琴；或是每周姊姊都会带一群家伙来家里，逼我一口气灌下酒精浓度很高的烈酒，一旦忍不住吐出来，就会被他们用电击棒一电再电；又或者是被喝醉酒的爸爸抓住头发用香烟烫伤，还一次又一次地对我说：『就是你在碍事，赶快给我自杀。』或是在学校被一大群人逼喝脏水，来玩勒我脖子勒到我昏倒的游戏，还有打着『解剖』的名号用刀把我的头发和衣服割得破破烂烂，绑住我的双脚将我推进冬天混浊的游泳池里……只要说出这样的理由，你就愿意对我的复仇给予一点肯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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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些话不是在这个时间点上说出来，我多半很难相信。也许我会把这些话当成青春期的女生身上常见的满口谎言，又或者是极度的夸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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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亲眼目睹她杀人的我，却能够非常自然地接受这整段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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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撤回前言。对不起，看来我害你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向她这么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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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没说是我自己发生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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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这只是在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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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说起来，我并不是想惩罚他们才复仇。他们带给我的恐惧，只有透过除去他们在这世上的存在才能够拭去。就像是一种诏咒，只要有这种诅咒，我就永远不得安宁，也无法由衷去享受任何一件事。我是为了克服恐惧才复仇。我只是希望死前，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至少能够在没有他们的世界里得到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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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我好像可以理解。」我点点头后说：「顺便问一下，你也已经把你爸爸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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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摇摇头说：「谁知道呢？」她为了转换心思而从前座置物箱里抽出一根烟点火，吸了一口后连连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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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自己对父亲复仇诗用的是铁锤。这种工具一旦打到要害，轻而易举就能杀人。我不记得是后脑杓还是颈部顶端，听说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只要准确命中这个地方，就能轻易杀死成人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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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你的脚软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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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能走路还有困难。」少女皱起眉头吐出烟雾。「照计划我是打算直接去找下一个复仇对象，但我把自己弄成这样，实在无计可施。虽然不想这样，但我们还是回公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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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问道：「对于这些比较琐碎的事情，你没办法『延后』她闭上眼睛，像是在选择遣词用字。「如果是重大的伤势或疾病，要延后应该也是办得到。可是，要把放着不管也会好的症状『延后』，就非常困难。祈求的强度太弱了。这种能力需要的是一种『怎么可以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般的灵魂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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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注意到，紧闭窗户的车上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是少女身上被溅到的血发出的气味。我打开车窗换气，但这种像把生锈的吉他弦拿去和腐烂的鱼一起浸泡似的臭味，已经深深侵入车内，怎么换气都去不掉。她割开的是肚子，所以也许不只是血，还掺杂了脂肪、骨髓液与消化液等各种液体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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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死，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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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冷。」少女说。于是我放弃换气，关紧车窗，打开了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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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在近距离目击过凶杀现场的夜晚而言，星星实在太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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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我们一路上并未遭到他人怀疑，顺利回到了公寓。我快步登上满是灰尘的楼梯，正要打开房间的门时，钥匙却一直插不进去。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听见有人走上楼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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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手上一看，才发现我往钥匙孔插的是汽车钥匙。我忍不住啧了一声，换上正确的钥匙打开门锁，把少女塞进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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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楼梯上来的，是隔壁的艺大生。她一认出我，就轻轻举起手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