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

弦之轻语

38.鲁迅

1881年，鲁迅出生。
1899年，18岁，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矿务铁路学堂学开矿，接触《天演论》。
1902年，21岁，赴日本留学。
1903年，22岁，剪辫，课余读哲学文艺之书，关注人性与国民性。
1906年，25岁，观看《日俄战争教育片》，深受刺激，决定弃医从文。并学德语俄语。
1908年，27岁，从章太炎学习，加入光复会，与周作人一起翻译《域外小说集》。
1912年，31岁，应蔡元培之邀，任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八月被大总统任命为北京政府教育部佥事。抄古碑、校古籍，研究佛学。
1918，参加《新青年》改组，任编委。

1918，这个令人熟悉的年份中，鲁迅发表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用现代体式创作的白话短篇小说《狂人日记》，载在《新青年》第四卷第五号。
此后，便开始了他的大文豪之路。

鲁迅作品，大抵以讽刺国民性为主。作品众多，不再一一列举。

且暂节选一篇《论“他妈的”》，收录于《坟》。

晋朝已经是大重门第，重到过度了；华胄世业，子弟便易于得官；即使是一个酒囊饭袋，也还是不失为清品。北方疆土虽失于拓跋氏，士人却更其发狂似的讲究阀阅，区别等第，守护极严。庶民中纵有俊才，也不能和大姓比并。至于大姓，实不过承祖宗余荫，以旧业骄人，空腹高心，当然使人不耐。但士流既然用祖宗做护符，被压迫的庶民自然也就将他们的祖宗当作仇敌。邢子才的话虽然说不定是否出于愤激，但对于躲在门第下的男女，却确是一个致命的重伤。势位声气，本来仅靠了“祖宗”这惟一的护符而存，“祖宗”倘一被毁，便什么都倒败了。这是倚赖“余荫”的必得的果报。
同一的意思，但没有邢子才的文才，而直出于“下等人”之口的，就是：“他妈的！”
要攻击高门大族的坚固的旧堡垒，却去瞄准他的血统，在战略上，真可谓奇谲的了。最先发明这一句“他妈的”的人物，确要算一个天才，——然而是一个卑劣的天才。
唐以后，自夸族望的风气渐渐消除；到了金元，已奉夷狄为帝王，自不妨拜屠沽作卿士，“等”的上下本该从此有些难定了，但偏还有人想辛辛苦苦地爬进“上等”去。刘时中⒁的曲子里说：“堪笑这没见识街市匹夫，好打那好顽劣。江湖伴侣，旋将表德官名相体呼，声音多厮称，字样不寻俗。听我一个个细数：粜米的唤子良；卖肉的呼仲甫……开张卖饭的呼君宝；磨面登罗底叫德夫：何足云乎？！”（《乐府新编阳春白雪》⒂三）这就是那时的暴发户的丑态。
“下等人”还未暴发之先，自然大抵有许多“他妈的”在嘴上，但一遇机会，偶窃一位，略识几字，便即文雅起来：雅号也有了；身分也高了；家谱也修了，还要寻一个始祖，不是名儒便是名臣。从此化为“上等人”，也如上等前辈一样，言行都很温文尔雅。然而愚民究竟也有聪明的，早已看穿了这鬼把戏，所以又有俗谚，说：“口上仁义礼智，心里男盗女娼！”他们是很明白的。
于是他们反抗了，曰：“他妈的！”
但人们不能蔑弃扫荡人我的余泽和旧荫，而硬要去做别人的祖宗，无论如何，总是卑劣的事。有时，也或加暴力于所谓“他妈的”的生命上，但大概是乘机，而不是造运会，所以无论如何，也还是卑劣的事。
中国人至今还有无数“等”，还是依赖门第，还是倚仗祖宗。倘不改造，即永远有无声的或有声的“国骂”。就是“他妈的”，围绕在上下和四旁，而且这还须在太平的时候。
但偶尔也有例外的用法：或表惊异，或表感服。我曾在家乡看见乡农父子一同午饭，儿子指一碗菜向他父亲说：“这不坏，妈的你尝尝看！”那父亲回答道：“我不要吃。妈的你吃去罢！”则简直已经醇化为现在时行的“我的亲爱的”的意思了。
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九日

弦之轻语

39.廿八画生

生平、作品、思想，前人之述备矣。
且仅节选数句诗词如下耳。

17岁，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24岁，与天奋斗，其乐无穷。

30岁，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32岁，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34岁，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

35岁，敌军围困千万重，我自岿然不动。

36岁，战地黄花分外香。

37岁，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

38岁，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

40岁，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

41岁，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42岁，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42岁，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42岁，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42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42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

43岁，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43岁，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54岁，遍地哀鸿遍地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56岁，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56岁，风物长宜放眼量。

57岁，一唱雄鸡天下白。

62岁，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

64岁，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64岁，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65岁，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65岁，遇事不怒，基本吃素。多多散步，劳逸适度。

66岁，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66岁，陶令不知何处去，桃花源里可耕田？

66岁，西海如今出圣人，涂脂抹粉上豪门。

66岁，托洛斯基到远东，不和不战逞英雄。

68岁，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68岁，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68岁，屈子当年赋楚骚，手中握有杀人刀。

68岁，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68岁，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69岁，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70岁，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70岁，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

71岁，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

71岁，梁王堕马寻常事，何用哀伤付一生。

71岁，君不见，人民自古是英雄。

72岁，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72岁，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73岁，人民胜利今何在？满路新贵满目衰。

76岁，苏修贼心不死，我辈岂是南明。

77岁，江山已定，谁人敢论功高？

78岁，踏破官僚机器，挥斥资产阶级。

78岁，批儒评法，不惜衣宽人瘦。

78岁，自古忠臣多逆子，唯有宝黛入神州。

78岁，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79岁，老叟坐凳 嫦娥奔月 走马观花。

80岁，莫道敝人功业小，北京卖报赚钱多

80岁，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

80岁，祖龙魂死业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

82岁，君且去，休回顾。

83岁，永不灭，新苗茁状，势与天接。

弦之轻语

40.金庸

1924年，金庸出生了。
距离此时58岁的孙中山逝世还有1年。
距离此时43岁鲁迅为女师大三一八惨案写下《记念刘和珍君》还有2年。
距离此时35岁的李大钊被捕牺牲还有3年。
距离此时31岁的廿八画生领导秋收起义也还有3年。

他出生在了一个天翻地覆、沧海横流、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而又英雄辈出的年代。
人都说，3岁前的记忆人是没有的。
所以，即便3年后的世界是如此浩浩荡荡，但对于金庸来说，还恍然未觉。

1938年，日军攻到浙江，14岁的金庸正在嘉兴上中学，学校迁往丽水。
1941年，金庸17岁，因在壁报上写讽刺训导主任投降主义的文章《阿丽丝漫游记》被开除。
1944年，金庸20岁，考入重庆中央政治大学外交系，因对校内学生党员行为不满而向校方投诉，反被退学。后在中央图书馆挂职，阅读大量书籍。
1945年，金庸21岁，抗战胜利后返乡，曾在杭州《东南日报》暂任外勤记者。
1946年，赴上海东吴大学法学院（后并入华东政法学院）插班修习国际法课程，同年秋天金庸进入上海《大公报》任国际电讯翻译。
1948年，毕业并调往《大公报》香港分社。

这一年，是新中国成立前1年。

1955年，31岁，在《大公报》与梁羽生、陈凡（百剑堂主）开设《三剑楼随笔》，成为专栏作家。并在同年首次以“金庸”为笔名拟写首部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
1959年，35岁，金庸等人于香港创办《明报》，后来推出包括《明报晚报》、《明报月刊》和《明报周刊》、及马来西亚《新明日报》系列报刊，金庸还成立了明报出版社与明窗出版社。同年在自办的《明报》上连载《神雕侠侣》。
1972年，48岁，宣布封笔，退出侠坛，之后对其以往的武侠作品开始修订工作。

从1955年到1972年，17年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15本武侠小说，获得了海内外无数读者的喜爱，成为通俗小说中武侠小说这一门类的泰山北斗。

金庸出生在乱世，但青年时代却赶上了和平初立的新中国。
青年时代正是一个人思想逐步确立的时期，也许这便是金庸武侠作品中思想的一个特别之处。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尽管，很多人说，“金庸不过是一个小说家而已，而且作品还不是严肃小说，别提与鲁迅相比，与高尔基、陀思妥耶夫斯基相比，就是与丁玲相比，也称不上什么思想家。”
但是，一个有着无数受众的人，其思想必定有可取之处。
不妨放下一些偏见，单纯去看看这些精彩的武侠故事，蕴含其中的，是什么样的思想打动了我们？

金庸的作品大多设定在乱世。

要么是明末清初，要么是南北宋，或者元末明初。
他最好的作品天龙+射神倚三部曲，就是设定在南北宋。

乱世出英雄。
郭靖、乔峰这样的大英雄只能诞生在乱世。

侠道最早诞生于墨家，那时还能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类。
但在朝廷看来，这不过是逞凶斗狠，私人怎么能拥有武装呢？

秦始皇以“侠以武犯禁”收缴天下之兵，汉武帝“盐铁官营”都是不愿让民间拥有武装怕造反。
等到隋唐科学取士、宋朝以文制武后，人人都在梦想考状元，谁还会想练武功呢？

不仅把武技丢了，连武心也丢了。武道名存实亡。
武道亡，侠道更虚无缥缈了。

人的作品，往往映射着人的经历。

金庸的青年见证了英雄辈出平定乱世，自然就映射在了作品中。

“大时代下的个人命运”，乱世之中，人不如狗，颠沛流离的金庸作品中总透露着对命运无常的感叹。

论英雄，乔峰已是他塑造的角色中旷古绝今的第一人，但仍然被命运捉弄。
天龙无人不孽，其他作品的角色又何尝不是呢？

郭靖以身殉国，个人的力量终究敌不过天下大势。
哪怕是令狐冲，不管骨子里多么潇洒，武林的黑暗与江湖的无奈他同样也逃不脱。
韦小宝又何如？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得看康熙脸色，一句错话就得下跪求饶，伴君如伴虎啊。

谁是英雄？
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
历史是英雄创造的还是人民创造的？
英雄是武道范畴的还是侠道范畴的？

武道，按独孤求败的三种境界，从软剑——重剑——木剑，从巧到力到不滞于物。显然越来越重视内力。
内力越强，武功越高。

这自然与他所处的时代有关，宋代正是儒家整合佛道，探究理学心学之时。
佛教诸宗入中土后，“明心见性”的禅宗最合中国人的胃口。
道教也从炼丹制药，升级为“修身养性”的炼内丹。

三教都在由外入内。
不怪乎金庸武侠中，最顶级的武功都在儒佛道三家。

但最后，“不滞于物”这种境界，恐怕还是韦小宝达到了。
“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只用拍马屁的功夫和金钱的魔力就在朝廷、天地会、神龙教...三教九流中混成了一人之下。

讽刺吗？
这大概算是对“英雄”的解构。

金庸作品的主题也从最初的个人复仇（雪山飞狐等）——国仇家恨民族大义（射神倚，天）——政治斗争（鹿鼎记笑傲江湖）

一个人武功再高，如果不知道该杀谁，迟早会走火入魔。

胡斐陷入了该不该杀苗人凤的迷茫中。
杨过面对杀父仇人也是养育恩人的郭靖也迷茫。
张无忌面对六大派呢？
乔峰生在契丹养在宋呢？
韦小宝连自己父亲都不知是哪个族，陷入了立场的迷茫。
令狐冲陷入了正派邪恶，邪派正义的迷茫。

江湖就是杀人人杀，有何正义可言呢？
复仇。
冤冤相报谁的手又是干净的呢？

仇恨。
心怀仇恨，只会毁了自己一生。
不怀仇恨，只会让无辜更加无辜。

侠道的终点又是什么呢？
“退隐江湖”

就让一切恩怨情仇随风而去吧。

笑傲江湖的开篇就是退隐江湖。
刘正风想金盆洗手，哪有那么容易？
他想退，他的组织也不会让他退。

令狐冲和任盈盈也想退隐江湖。
张无忌和赵敏也想退隐江湖。
杨过和小龙女也想退隐江湖。

但他们真能与红尘再无瓜葛吗？

江湖很大，生活更大。
大侠也是要生活的，只要生活就得接触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总归是脱离不了社会。
退隐江湖的侠道，终究只是一种美好的幻想。

倚天中，第三回，（俞岱岩）距师父九十大寿的日子已颇为逼促，因此上急急自福建赶回，这日已到浙东钱塘江之南。

他迈着大步急行一阵，路径渐窄，靠右近海一面，常见一片片平地光滑如镜，往往七八丈见方，便是水磨的桌面也无此平整滑溜。
俞济岩走遍大江南北，见闻实不在少，但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情状，一问土人，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那便是盐田。
当地盐民引海水灌入盐田，晒干以后，刮下含盐泥土，化成卤水，再逐步晒成盐粒。
俞岱岩心道：“我吃了三十年盐，却不知一盐之成，如此辛苦。”

根据本书的说法，钱塘江南岸的庵东以产盐著称，号称“盐都”，那是金庸母亲的埋骨之地，金庸的母亲在上世纪30年代由于日本的入侵不幸去世，显然这段描写不是无意成就。

【一盐之成，如此辛苦】

那些帝王将相们、才子佳人们、名门大派们、武功盖世的英雄们、品德高尚的侠客们......有几人眼中看得见底层劳作的人呢？

为国为民如郭靖者，初见黄蓉，也出手就是一套极品豪华大礼包。

生活之艰辛，对于幻想文学而言，终究还是太沉重了。

想要一份平静简单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难以达到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平之本来过着快乐无忧的大少爷生活，还有着侠肝义胆。仅仅只是因为一本辟邪剑谱，就家破人亡、自毁其身、心智受创。不可悲吗？
这份冤孽，又是谁种下的因果呢？

怀壁尚且如此，没有怀壁的普通人呢？

50年代，金庸的父亲以“抗粮、窝藏土匪、图谋杀害干部”的罪名在故乡海宁被处决，金庸在香港哭了三天三夜。少年丧母，壮年丧父，不得不说这深刻影响了他的作品。因为翻看金庸武侠作品，男主角总是身世凄惨，无一不是孤儿。

80年代，金庸功成名就，浙江省海宁县委、县政府、嘉兴市委统战部、市侨办联合组织调查组，恢复了金庸父亲的名誉，予以正式平反。
按照书中描写:1988年，他亲笔给浙江地方领导写了一封“感激异常”的信:大时代中变乱激烈，情况复杂，多承各位善意，审查三十余年旧案，判决家父无罪，存殁俱感，谨此奉书，着重致谢。
但从此金庸再也没有踏进故乡袁花镇上，他也没有回村里看过一眼，他说小时候住的老家不是那样的。

不过金庸所说的感谢是否为真?他真的愿意在心中原宥当年致他父身殁的这些人吗?
尽管从他后来的表现看他还是放不下的，不过他应该是真心想放下仇恨的种子的。

《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和赵敏在小店喝酒，张无忌道：“我爹爹妈妈是给人逼死的。逼死我父母的，是少林派、华山派、崆峒派那些人。我后来年纪大了，事理明白得多了，却越来越不懂：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爹爹妈妈？不该说是空智大师、铁琴先生这些人；也不该说是我的外公、舅父；甚至于，也不该是你手下的那阿二、阿三、玄冥二老之类人物。这中间阴错阳差，有许许多多我想不明白的道理。就算那些人真是凶手，我将他们一一杀了，又有什么用？我爹爹妈妈总活不转来了。赵姑娘，我这几天心里只是想，倘若大家不杀人，和和气气、开开心心地都做朋友，岂不是好？我爹妈死了，我伤心得很。我不想报仇杀人，也盼别人也不要杀人害人。”——借张无忌之口所言的，应该是他心中的真实感受。

有人曾问过金庸，你笔下武功最高的人是谁？金庸说是张无忌。大概也并非虚言。

纵观15本书，武功能胜过张无忌的寥寥无几。

乔峰对武功的理解也许在张无忌之上；
郭靖的内力也许比张无忌更扎实；
独孤求败的剑法也许比张无忌学的太极剑更奇妙；
更别说
张三丰的悟性、石破天的资质、扫地僧的境界
这三者几乎已经超越了武侠的范畴，奔着仙侠去了。

即便如此，张无忌对上他们，仍有一战之力。

你知道在武侠乃至仙侠小说中主角最可怕的能力是什么吗？

是【临阵突破】

就是你跟主角打着打着，你本来强于他，但是他突然就升级了。

《三体》中，三体人向地球发射智子来锁死地球的升级之路，谁能想到最后还是造出了曲率飞船呢？

金庸认定张无忌武功最强，大概就是因为他总能在挨打的时候挨着挨着突然升级。
比较耐操。

习惯了承受苦难的人都比较慈悲。而越慈悲的人越有资格拥有更顶级的武功。
徒有武功而无慈悲，就会像扫地僧说的一样，反噬己身。
这便是“武”与“侠”的辩证统一。
如此，便能理解张无忌武功最强的原因了。

虽然，慈悲的并不止他一个。
石破天慈悲，是因为无知，是混沌的慈悲。
张三丰和扫地僧慈悲，是修炼得足够久，修为深厚。
郭靖的慈悲，过于大义而疏于家庭。

而能年纪轻轻、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又平等地对待任何人，包括仇人，的慈悲的，只有张无忌一人。
要知道，金庸的主角尽管都是孤儿，但从儿时就亲眼看着父母被逼死的主角，也只有张无忌一人。
一个人，该有多大的慈悲，才能连童年阴影也能摆脱。

张无忌说，“我爹妈死了，我伤心得很。我不想报仇杀人，也盼别人也不要杀人害人。”
单这句话，他就无愧于“武功最高”这句作者亲口批语。

从心理学角度而言
一个人成年后的行为习惯与童年经历密不可分。

而一个人童年时候，与父亲的相处模式，就是日后与社会的相处模式。
与母亲的相处模式，就是日后与家庭的相处模式。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过早成孤儿的张无忌既不擅长处理教务，又不擅长谈恋爱的缘故吧。

其可怜如此。
却也是金书中被骂渣男，骂得最狠的。

大概是因为想“同娶四美”吧。这在女人眼中或许比段正淳、段誉、韦小宝、杨过、令狐冲那种多情种要更可恶一些。

爱情又是何物呢？

中国的古代哲学大抵是不谈爱情的。

先秦诸子在谈治国
汉儒在谈天道
魏晋至隋唐的佛道在谈断烦恼、弃红尘
宋儒在谈格物穷理，修身养性。
明儒在谈致良知，诚意正心。

好吧，
要么大到没边，不是天道无常就是国家大义。
要么小到没边，不是修长生就是灭人欲

爱情，似乎只躲藏在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环扣一环的“齐家”的夹缝中。
羞于被人提及。

四大名著，三国刘备是视女人如衣服的，水浒更是污名化妇女“母夜叉”之类，西游记更是视为妖精害人，只有红楼赞扬女子贬低男子，说女子水做，男子泥做。
然红楼也是觉得女孩一旦嫁为妇人，就变成混账可恶的婆子。变得势利眼的。

可见，女子在古代确然是没什么地位的。
爱情毕竟还是太奢侈了。

甚至大多时，爱情是被批评的。
皇帝若是沉迷温柔乡，免不了被说昏君。大多数时候还得让爱情背一背亡国的黑锅。
士族沉迷爱情，也会被批评丧志、纨绔子弟。
更别提普通老百姓了，衣食不全何谈爱情呢？

也无怪乎爱情在古代社会，无容身之地了。

但在武侠世界，爱情却成为了主题，女人也顶起了半边天。
这又是何故呢？

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用武功论地位，而女人也能练武功，未必就比男人弱。

飞狐里，程灵素设定为用毒最厉害的，这时倒不见得比男人强。
射雕里，黄蓉聪明伶俐擅使诡计，洪七公也只是教了她轻功之类，这时倒也不见得比男人强。
天龙里，王语嫣只是嘴强王者，更不见得比男人强。

神雕中，就不一样了，小龙女的古墓派隐隐已在全真之上，一代大侠杨过也只是她的徒弟。
笑傲中，就更厉害了，仁盈盈魔教圣姑，为了给令狐冲治伤号令了江湖三教九流。这时女子不仅有武功，还有势力了。

倚天中，女子的地位终于达到了顶峰。
赵敏郡主手下区区玄冥二老都能横行中原武林。
小昭也是波斯圣女。
周芷若后期也是峨眉派掌门，得九阴后武功当世前三。
地位最低的蛛儿，也是殷野王的女儿啊。

倚天四美，哪一个单拎出来，别说普通男人，就是绝顶高手，也hold不住啊。

可见，要想在武侠世界谈恋爱，男女主角非得都是绝顶高手且有一派势力才行。
也只有魔教教主张无忌才堪堪能与四美谈恋爱。

势均力敌。

乔峰与阿朱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阿朱不够强。
郭靖尚且被黄药师看不起，也就是黄蓉够聪明，为夫前途谋划，既得丐帮又镇守襄阳，地位相当，才成功了。

尽管，
三六九等这种东西，门当户对这种东西，贵族这种东西，
秦皇扫六合扫了一次
黄巢踏天街踏了一次
但终究，
在还未进入工业时代前，地主贵族还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即便进入前工业时代，也还有坚船利炮的洋人和富可敌国的资本家。

普通人登上舞台，大喊着“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时代，还要到现代工业基本建成之后。
等到1957年，超额完成苏联援建的一五计划，初步建立独立完整的工业体系。

那距今，也不过六七十年。

比起上任数千年修为的狮子王，这头刚走出囚笼没多久的幼狮，还略显稚嫩。

他还未曾懂得爱情，就自由了。就注定他要再多走许多弯路，去看一看世界的广大。

金庸在连载《射雕英雄传》时，他正在“长城”电影公司公司写剧本，而提到“长城”，就要提到夏梦。
“西施怎样美丽，谁也没有见过，我想她应该像夏梦才名不虚传。”
美丽聪颖典雅高贵的夏梦，堪称金庸的梦中情人，“天龙”里的王语嫣，“射雕”里的黄蓉，“神雕”里的小龙女，“倚天”里的周芷若...几乎都可以看做是金庸塑造出的夏梦的美好形象。

《射雕》一书“密室疗伤”章节中，他用了一种舞台调度人物的写法，在一个场景中将许多矛盾和人物同时出现和发生，这和彼时金庸正在写剧本的经历不无关系。
郭靖的人物性格，更是他自己的写照：“写郭靖时，我对文学还了解不深，较多地体现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人格。如果说有自己的影子的话，那可能指我的性格反应比较慢，却有毅力，锲而不舍，在困难面前不后退。我这个人比较喜欢下苦功夫，不求速成。”

随着作品的积沙成塔，终于在《笑傲江湖》书中，金庸改变了夏梦在他脑海中的投影，在这部书中，本来是青梅竹马的令狐冲与岳灵珊，被一个林平之生生拆散，这不得不让人为之惋惜。
尽管福建地界林姓确实较多，但我猜想这和夏梦的丈夫林葆诚之间隐隐还是有着一丝联系，当最后岳灵珊香消玉殒之际，从她口中还是唱出了那首“姊妹，上山采茶去”的福建山歌时，不知此时的金庸有没有心如刀绞。

而在他创作武侠作品的中后期，随着内地文革的愈演愈烈，终于在他的作品中，也开始有了明显的政治隐喻味道来。
《侠客行》中的雪山派掌门人白自在自称“古往今来天下剑法第一、拳脚第一、内功第一、暗器第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土、大宗师”，四个伟大；
《笑傲江湖》中“杨莲亭道：“很好，很好！小娃娃，十条教主宝训，你都背得出吗？”那男孩道：“都背得出。一天不读教主宝训，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读了教主宝训，练武有长进，打仗有气力。”……男孩道：“爷爷不对。每个人都应该读教主宝训，听教主的话。”；
《天龙八部》中“星宿老仙，法力无边”，
《鹿鼎记》中洪安通的“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都能让人忍俊不禁地看出其所指。

然而这里自然也有着伤心事儿：由于对于文革持着反对的态度，《大公报》《文汇报》《新晚报》《香港商报》《晶报》等联合出击，向金庸和《明报》展开新一轮的围攻，这里面有他为之工作奉献过的刊物，有他写过连载的报纸，还有诸多提携过他、帮助过他的前辈，比如曾为他为他的《书剑恩仇录》题词，一起写过《三剑楼随笔》的陈凡，便用了《略揭最恶毒反华的＜明报＞的画皮》 这种公然决裂的大标题来对金庸进行抨击，甚至那段时间与他交好的陈文统（梁羽生）也多时不与他通话，这自然让他十分难过。

在《天龙八部》中，萧峰之身来到聚贤庄——

：“如此兄弟多谢了。”白世镜道：“待会交手，乔兄不可手下留情，白某如死在乔兄手底，丐帮自有旁人照料阮姑娘。”说着举起大碗，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乔峰也将一碗酒喝干了。

其次是丐帮奚长老、陈长老等过来和他对饮。吴长老大声道：“乔帮主，待会你杀我好了，我到死不跟你绝交，便做了鬼也当你是好朋友！”竟不喝酒。宋长老也道：“乔帮主，不论是死是活，你是我的朋友！”乔峰虎目含泪，说道：“好，大家死了也仍是朋友！”跟着其余帮会门派中的英豪，一一过来和他对饮。

……连日来多遭冤屈，郁闷难伸，这时一切都抛开了，索性尽情一醉，大斗一场。

这种和朋友对酒豪饮之后便仇目相对之情境，想必金庸心中深有体会，这才能写出如此凄苦的一段文字来。


还是那句话，一个人的作品，一定映射了他的经历。

不知为什么，“武”与“侠”明明是两个非常古老又非常年轻，在历史的长河中，一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主题的东西，但在现代人眼里，却始终感觉它上不了台面。

批评金庸的很多，看不起金庸的也很多，苛责金庸也很多。
但那些自诩水平比金庸高，品味比金庸高，理念比金庸高的作家们，无论获得了多少官方荣誉，不也都被人遗忘在历史的长河，而金庸仍活在读者的回忆中吗？

武侠，难道真的只是一种庸俗的东西吗？

人类的历史是斗争的历史。
斗争就要使用武力。
对谁使用武力？要不要使用武力？使用武力是为了什么？
这才是“侠”这个概念诞生的原因。
是对“武”的哲学的回答。

“侠”的意义是如此值得深究，如此值得讨论，为何会被很多人认为是虚无缥缈而毫无意义的东西呢？

在实用主义至上的如今，在追名逐利的世道面前，武侠也只是被人当做一种乌托邦，一个成人童话，一个精神的逃避处。

但只要斗争没有消亡，人们就会重新去探究武侠的意义。

弦之轻语

41.罗曼罗兰

大部分中国人都明白，中国古代的辉煌和近代的衰落，转折点在17世纪明末清初，且主要是思想层面。
彼时，李自成反，清兵入关，1644——1683，明亡，心学遂灭。
而西方，文艺复兴，1300——1699，400年积累，正达到顶峰。



《三体》说，“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近代中国，从1840虎门销烟开始，开始摆脱鸦片支配的中国人，终于渐渐从傲慢的幻觉中醒来。
历经戊戌变法、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才终于明白，中国落后的病根，在于思想。
1919年，博览群书的李大钊，谦虚地承认，要自己硬谈马克思，已十分僭越。
“五十岁以下的人，说他了解马克思的学说，定是欺人之谈”
而从马克思往前数，沉睡了200年的，20世纪初的中国人，终于有一些人，抱持虚心，往遥远的他国望去————原来从14世纪初，600年前，文艺复兴始，西方文明就已经与中国并驾齐驱。


救亡？启蒙？
如何超越这600年的差距？
“欲求超越，必先会通。欲先会通，必先翻译”
处于转折点的徐光启，所未竟的事业，将由20世初的无数漂泊的有志青年所接替。


在迷茫中，在悲痛中，在追寻中，在探讨中......他们望着600年来的“他国度”文艺复兴以来所走过的路程，苦苦思索着为什么。

而这时，同为20世纪初的外国人，罗曼罗兰，也回头瞥了一眼“本国度”的来时路，他看到了三个人。

是为——《巨人三传》。

当我们遥望他国，
我们也许并不能理解他们的风土人情、社会习俗、生产生活、语言文字......
但一定能理解艺术。
比如音乐和绘画。

人的感官不会因为地域、国家、历史...而有所差别。
声与光的信号，直指人心。

旋律、节奏、音调、光影、色彩、空间......
无论身处哪个国度，对同一件作品，都能感同身受。
与创作者同喜同悲。
心灵互通。

艺术，还能跨越时间的长河，与古人来一场超越时空的对话。
哪怕消逝了数千年，也能昨日重现。
重新复活。

仿佛近在眼前。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不同的文明间，最先得到尊重和理解的，是音乐和绘画，这种直观的东西。

贝多芬最为人熟悉的，是交响曲。
《英雄》《命运》《田园》

交响曲，在普通人印象中，总是给人一种宏大的、成规模的感觉。
毕竟，是许许多多的演奏者，一起演奏器乐。
而且往往，还得有个指挥。

孔子曾说，“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春秋那时候，成规模的乐舞，是帝王才能有的享受。
看来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地位高的人总是想要一些特殊化对待的。

贝多芬演奏的这些交响曲，起初也是写给当权者的。
1790年，作曲家海顿去伦敦途经波恩，贝多芬结识海顿；同年受委托完成了两部清唱剧：《为约瑟夫二世逝世所作的悼念清唱剧》（woO87），这也是贝多芬第一部与政治沾上边的作品；以及《为利奥波德二世登基而作的清唱剧》（woO88）

1792年11月，22岁的贝多芬在海顿等人的鼓励支持下离开故乡，开始拜海顿为师学习作曲，定居于维也纳。

在19世纪即将到来的前夜，在激烈的法国大革命（1798-1794）爆发的时间里，贝多芬的交响曲，见证了古典主义向浪漫主义的过渡。

虽说，中国人开始尝试了解交响曲，是从20世纪初的学堂，但这大多是上层的阔少爷才有的享受。大多数普通人是望而却步的。

阶级，是一道鸿沟。

如果说，这类“启蒙”类的歌曲是从少数精英分子开始的。
那么“救亡”类歌曲就是属于大多数普通人了。《义勇军进行曲》《黄河大合唱》《大刀进行曲》之类。

两者都可算是一种进步。

不管是阳春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罢，音乐的力量有时能跨越这道阶级的鸿沟。

音乐有罪吗？
存不存在一种必然属于上层阶级的音乐，另一种必然属于下层阶级的音乐？

正教刘正风究竟能不能与魔教曲洋琴箫合奏呢？

琴

世界上最早的弦乐器是中国的古琴，亦称瑶琴、玉琴、七弦琴，古琴是在周朝就已盛行的乐器，至少有3000年以上的历史了。
本世纪初才被称作"古琴"。琴的创制者有"昔伏羲作琴"、"神农作琴"、"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等作为追记的传说，可看出琴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
《诗经·关雎》有“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诗经·小雅》亦有：“琴瑟击鼓，以御田祖”等记载。

萧

中国古代历史记述了距今五千年前的黄帝时代，有一位名叫做伶伦的音乐家，他进入西方昆化山内采竹为笛。当时恰有五只凤凰在空中飞鸣，他便合其音而定律。
虽然这一故事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是，可将其看做是有关管乐器起源的带有神秘色彩的传说。
其实中国最早的管乐器，是河南贾湖遗址出土的骨笛，距今已有八、九千年，也是世界上迄今为止发现最早、保存最完整的管乐器。
它已具备七声，还能完整吹奏现代乐曲。它把人类音乐史向前推进了3000多年。

中国的管弦音乐虽然历史渊源够久，但奇怪的是，大多未能流传。

孔子编订六经，《诗》《书》《礼》《易》《春秋》都传下来了许多。
只有《乐》失传。

都说《乐》亡于项羽烧秦宫的一把火。
秦火之后，《乐经》已不流传，乐官也只能演奏而不能讲出理论。

到东汉刘向校书时，才找到“真正”的《乐记》二十三篇（参考东汉“古今”五经真伪之争，这《乐记》究竟是否为真，还是一桩悬案。）

魏晋时候，嵇康作《广陵散》
唐朝时候还能奏《秦王破阵乐》和《霓裳羽衣曲》

在魏晋玄学士子“尚通脱”的风气的影响下，出现了象嵇康的《声无哀乐论》那样思想新颖的音乐美学论著。
它的主旨就在于打破以《乐记》为代表的儒家音乐思想的控制，为那些被称为“郑卫之音”和“亡国之音”的俗乐争取一个合法的地位。
嵇康的这种观点在唐太宗李世民的言论中得到了共鸣。李世民认为被视作亡国之音的《玉树后庭花》之类的音乐，不可能让处在盛世的唐朝人感到悲哀，也不能把强盛的国家引上亡国的道路。

宋朝随着手工业和商业的发达，渐渐有市井的民间音乐，勾栏听曲。

它的发展，直接导致了宋词创作的繁荣。
不少著名词人的作品被运用于实际的演唱，它们既丰富了曲子的内容，也促进了曲子的发展，出现了“减字”、“偷声”、“摊破”、“犯调”等变化运用和发展曲调的手法，产生了徐缓抒情而细腻深刻的“慢曲”，成为当时流行的一种曲式。

曲子在民间则沿着另一条路线发展，它除作为歌曲演唱外，还成了说唱和戏曲创作的音乐材料，同时也出现了由单只曲调的运用向多只曲调依不同方式联合的趋势，于是形成了多样的声乐体裁与形式。一种叫“缠令”，由几个不同的曲调联接而成，前面有引子，后面有尾声；一种叫“缠达”（也叫“转踏”或“传达”，可能源出于“转踏”歌舞），由两个曲调轮流反复，前面有引子，后面没有尾声。

后来，在南宋绍兴年间，杭州的勾栏（城市游乐场所的名称）艺人张五牛还创造了一种以其特殊节奏而引人入胜的歌曲形式，名叫“赚”，并把它运用到缠令中去，于是形成了兼有缠令、缠达和赚的曲种──“唱赚”。

唱赚还属于歌曲的范畴，但它的经验和成果却直接为说唱与戏曲所吸收。
明清的戏曲、说书等艺术形式中所包含的音乐要素也由此发展而来。

中国古代的艺人算是“三教九流”的最末流了，大多数时候连普通的老百姓都看不起他们。

看到街头卖艺的人，往往会把他们与“要饭的”划等号。
谁路过，不是带着嫌弃和厌恶的异样眼光怕惹到倒霉的坏运气而赶紧躲开，就是带着“可怜可悲的无家可归之人”的傲慢姿态扔几枚铜板。

就算是进到大富大贵人家家里演奏的“御用”艺人，也只是被看做包养的花瓶。
比如《红楼梦》中给贾母唱戏的戏子，就算她们与贾母站在同一时空，也能偶尔与贾母说说笑笑，也不过是一种幻觉。

他们的地位仍旧云泥之别。

成名后的贝多芬足够高傲，面对贵族总是昂着头。贵族强迫他奏乐，他敢直接扔凳子。
他还说
“公爵，您所以成为一个公爵，只是由于偶然的出身所造成，而我之所以成为贝多芬，却是由于我自己。公爵现在有的是，将来也有的是;而贝多芬却只有一个”

对于中国古代甚至近现代的艺人来说，恐怕还无人有此胆量。

米开朗琪罗

1475年，米开朗基罗出生于佛罗伦萨附近。
13岁，入著名画家多梅尼科·吉兰达伊奥（Ghirlandaio）的工作室，学习绘画。
后跟随多纳泰罗的学生贝尔托尔多，学习了一年雕塑。
后入罗伦佐·美第奇开办的“自由美术学校”（美第奇学院），经常出入于宫中的人文主义诗人和学者给了他极大影响。

在罗伦佐的府邸里，设有一个“柏拉图学院”，那里的学者们创立了一种新的思想体系——人文主义。

他们的思想是要把世界归还给人，把人归还给他自己。
把人的艺术、文学和科学，还有作为个体的独立的思想和感情归还给人。
人绝不能像一个奴隶一样被捆绑在教条之上，在锁链中死亡腐朽。

米开朗基罗还经常去听宗教改革家、修道士萨伏那洛拉揭露教会黑暗的演说。
这位为了拯救人类命运而不怕宗教法庭审判的修道士给他的灵魂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1492年罗伦佐·美第奇死后，佛罗伦萨陷于一片混乱。米开朗琪罗赴威尼斯和波伦亚，后转道罗马寻找发展机会。
罗马到处林立古代雕像，犹如走进巨大的古代艺术宝库。

1496年，米开朗基罗来到罗马，创作了第一批代表作《酒神巴库斯》等。
23岁的米开朗基罗受法国红衣主教委托，为圣彼得教堂制作《哀悼基督》雕像。
这件雕像的问世，使米开朗基罗名盖罗马，自多纳太罗之后又一颗雕刻巨星升起。
1501年，26岁的米开朗基罗载誉回到故乡佛罗伦萨，用了四年时间完成了举世闻名的《大卫》，安放在韦吉奥宫正门前，作为佛罗伦萨守护神和民主政府的象征。

1513年，教皇陵墓恢复施工，米开朗基罗历尽艰辛磨难创作了著名的《摩西》《被缚的奴隶》和《垂死的奴隶》。

1519—1534年，44岁，他又重回到佛罗伦萨，出生美第奇家族的教皇利奥十世又强迫米开朗基罗为其祖宗圣洛伦佐陵墓制作雕像，他创作了他生平最伟大的作品——圣洛伦佐教堂里的美第奇家族陵墓群雕，著名的雕像《昼》《夜》《晨》《暮》就是安放在这座陵墓的石棺上。

1536年，已经61岁的米开朗基罗被召回到罗马西斯廷教堂，用了近六年的时间在25年前完成的《创世纪》天顶画下的祭坛壁面上创作了伟大的教堂壁画《最后的审判》。

1562年受其门生，著名画家、艺术史家乔尔乔·瓦萨里之邀成为迪亚诺学院（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名誉院长。之后他一直生活在罗马，从事雕刻、建筑和少量的绘画工作，直到1564年2月18日逝世于自己的工作室中。

人是什么？

100年前，20世纪初，五四运动的学生和罗曼罗兰以及托尔斯泰在想这个问题。
200年前，19世纪初，贝多芬和巴士底狱的政治犯在想这个问题。
300年前，18世纪初，颜元和那些明亡遗民在想这个问题。
500年前，16世纪初，米开朗琪罗和柏拉图学院的人文主义学者以及被火刑的萨伏那洛拉在想这个问题。

人是贵族的奴隶吗？是皇帝的奴才吗？是死板教条律法的罪人吗？是教皇的异端吗？

不。

人的自由不该让神剥夺
人与人的平等不该让皇帝剥夺
人的内心的博爱不该让律法剥夺

人应当是不受压迫的、互相尊重的、互相同情的、有独立思想的、活生生的、虽然脆弱虽然矛盾虽然痛苦虽然纠结虽然犹豫虽然会犯错虽然会盲目......尽管有种种缺点的、虽然不完美、但是仍旧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完美无缺的、虚假的、雕成石像、想不朽的，神。

历史是什么？

一种历史写在纸上，一种历史写在竹片上，一种历史写在青铜上，一种历史写在龟壳上，一种历史写在石头上...再往前就不是人的历史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人的生命、记录、记忆却很短暂。
被人记录下的历史就难免错漏。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
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历史。
即便一代人公认的东西也难免被下一代人推翻。
人与人之间的偏见不可避免。

历史真实存在过，也被抹去过，遗忘过，复活过，改造过。
也正存在着，正被抹去，正被遗忘，正被复活，正被改造。
将来也会一直存在，一直被抹去，一直被遗忘，一直被复活，一直被改造。

米开朗琪罗当然想过这个问题。

他想过，古希腊存在过吗？雅典存在过吗？柏拉图存在过吗？，那些远古的知识存在过吗？
他还在想，如果那个自由的时代存在过，那又是怎么灭亡的呢？
他还在想，基督教的教义是唯一的真理吗？是不可置疑的吗？上帝必须是神圣的吗？是毫无感情的吗？是没有欲望的吗？
他还在想，上帝究竟存在吗？
......

他当然有许许多多的疑问。
他困惑、不解、犹豫、害怕......但他只想完成自己的作品。

于是，不可避免的，他的这些不可抑制的思想，凝固到了石头上。

托尔斯泰

世界是一本漫长的无始无终的小说。
上帝则是作者。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作为主角的一章。

如果，
我，是第一人称
你，是第二人称
他，是第三人称

那么，
主角之章就会从这里开始。



我是谁？
往往取决于你是谁，和他是谁。
这便是为什么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比如，我可以是某人的儿子，也可以是某人的父亲，或者其他...

那么第四人称是谁？
是观众。

主角诞生，作者死亡。
观众诞生，主角死亡。

这便是为什么一万个人的眼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一万个人眼中，也会有一万个贝多芬、米开朗琪罗、托尔斯泰。

有人说，人会死亡三次。
第一次，生理的死亡，心脏停止跳动，大脑失去意识。
第二次，社会的死亡，为你举办葬礼，宣告你的离世。
第三次，记忆的死亡，被所有认识你、爱过你、记得你、学习你的人遗忘。

也许，还有第四次死亡。关联的死亡。
所有认识你、爱过你、记得你、学习你的人也死亡、离世、被遗忘。

以及第五次死亡。意义的死亡。
你所创造和影响的一切事物都被毁灭。传人、作品、真言...等等。
世界不再存在与你相关的一丁点痕迹。


有时候，文明的死亡是以意义的死亡为标志的。

文艺复兴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古希腊的第五次生命还活着。
反清复明之所以能搞数百年，则是第三次还未死尽，第四次正在起死回生，而第五次只是被改头换面没有完全抹杀。

如果米开朗琪罗活在现在，看见千篇一律的素描考试，看见那些技法流派，看见那些门户之见，也会觉得孤独吧。
众生皆苦。

画作，乐曲，故事是用来表达自我，解放自我的
这才是文艺复兴的意义。

芸草添冬瓦

好主意，为你点赞

弦之轻语

芸草添冬瓦 发表于 2024-9-9 19:41
好主意，为你点赞

坚持写完这个剧本，算是我锻炼毅力的一种方式。
最后能不能写完，能不能开成游戏，都顺其自然了。

弦之轻语

中学的时候，教科书有一篇文章。
《卖油翁》

但是被删去了最后一句话。
而删去的这句话，却是最核心的。

删去了这句话，就会一点核心东西都学不到。

（有时候看书也好，听人说话也好，不要看对方说了什么。
而要看对方没说什么。）

弦之轻语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空白的地方是有色彩的，沉默的时候才震耳欲聋。

弦之轻语

删改，有时会有巨大问题的。
删改，欺骗了我们。

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
那么，《卖油翁》的删改就一定有着合理的目的。

下面，
就来分析它被删除的目的，
以及这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弦之轻语

到底语文课本想隐藏什么？

首先，我们先从删掉的那句话说起
原文，“此与庄生所谓解牛斫轮者何异？”

意为——【A与B与C没什么不同】
也就是说，道就那一个，这件事跟庄周说的那两件事是一回事。

弦之轻语

要想解读A，就得知道B和C讲了什么。

B《庖丁解牛》
C《轮扁斫轮》

B的故事，众所周知，
庖丁解牛的特点，就是每一刀，都能砍到这个牛的骨节上。

（曾经有一名县委书记，刚到任的几个月从不在办公室呆着，底下也很少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他也不怎么管事，底下人都觉得这个县委书记知道放权，挺好。
几个月后，他却突然一变风格，对每件事都严格审问，而且居然还指说材料有许多错误。很多提交材料的人不服跟他争执，说他新来的不懂地方实情，提交材料者自以为自己占理。
书记就直接把对方拉到现场，真用实情去证明。对方才真服了。
后来，别人问这位新来的书记为什么这么厉害？

书记说，“你要有闭眼看到一切的能力才能不被睁眼看到的迷惑”）

弦之轻语

庖丁说，
他的每一刀都能砍到那个骨节上，也就是，缝隙里，所以他的刀用了19年，还是崭新如初。

弦之轻语

所以，一般呢，大家认为，庖丁解牛，这个B故事教给我们的道理是什么呢？

是做事呢。要适应规律。

弦之轻语

那么C故事，《轮扁斫轮》呢？

这个故事呢，是讲，有一个做轮子的工匠，叫轮扁。
他在用刀去削这个木头做的马车车轮。

而这时，旁边有个国君，正在读书。
轮扁就跟他说，你读这书啊没用。

讲的是啊，语言和含义，的关系。

弦之轻语

就是我们，要理解一件事呢，
要通过语言背后的东西。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弦之轻语

这个C故事教给我们的道理是什么呢？

是语言呢，是有局限的。

弦之轻语

轮扁为了说明这个道理
就说呢，你看我这个做车轮呢，做了好多年。
非常有经验。

但是我这个做车轮的，手感，连我自己都没法用语言表达。
（唉，你好像荡荡啊）

（语言是有局限的，不管是给它加上语气也好，加上表情也罢。加上标点也好，符号也罢。加上注脚也好，加上故事也罢。......）

真正的道，是解释不清的。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弦之轻语

轮扁说，我想把这技术传给我徒弟，但是呢，唉，传不了。

就好像，五星级大厨师，把他的配方、技巧，一字一句写给你，你照着一步一步做，你都做不到他的水平。

弦之轻语

做不出他的水平，也得不到他的，手感，
那是一种数十年岁月积累下来的东西

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顿悟源于渐悟。

弦之轻语

所以呢，C故事，轮扁斫轮，语言是有局限的，意不可言传。

但是这样一深究，
感觉更乱的对吧？